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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會之後，楊子軒延遲了兩步，等白東山，周立昌走到身邊過，笑道，「聽說東山的車子被偷了，看來我要敦促市局抓緊時間調查，看看誰那麼大的膽子。」

    「謝謝子軒同志關懷，現在市局挺忙的吧，還是先做好治安管理偵查工作吧，沒必要為了我而大費周章，按照尋常案件處理就可以了。」白東山斟酌了一下語句，如此說最是妥當。

    「也好。」楊子軒沒糾結。

    「查案倒是可以排後點，不過市委這邊倒是缺了一部車，市府那邊安排一下……」周立昌補充一句。

    「行，這事回去我跟其他同志商量一下。」楊子軒負著手，「不過最好市委辦打了個報告過來，具體需求提一提……」

    「我回頭跟木林強調一下。」周立昌補充說道。

    他的出發點相當純粹，給白東山施加點小恩小惠。

    楊子軒當然沒一口應承一下，他要是承諾了，就不是「回去跟其他同志商量一下」，而是「這事我跟進一下」了……

    這兩句話意思看似差不多，實在背後含義完全不同。

    白東山卻是冷冷看著廣陵這兩個「地頭蛇」，兩個地頭蛇演戲水平很高，要是他「道行淺」，真要被這兩個地頭蛇，一唱一和的「表演」給欺騙了，還真以為自己融入廣陵市委這個大家庭了。

    離開之後，楊子軒回到家中，見小倩和許菁都在家，見兩人身體無大礙，便叮囑說道，「昨天車禍的事，就暫時封口了。」

    「你就這麼放任肇事者？」許菁有些不忿。

    「放心吧，許大小姐，肯定不會讓你們兩個人受委屈的，不過我有更長遠的考量。」楊子軒深陷在沙發里，琢磨著。

    「你這傢伙肯定又要坑人了。」許菁見他思考的模樣，就知道對方要倒霉了。

    楊子軒讓老劉開車送小倩到火車站，從廣陵到羅浮有一趟火車到，早就買好了票，本來楊子軒意思是讓老劉直接開車送小倩回家的，小倩不想那麼麻煩。

    「你這麼漂亮，我倒是怕有什麼歹徒。」楊子軒笑道。

    第一次聽到楊子軒這麼夸自己，小倩感覺自己整個身子都要臊紅了。

    到了真要離別的時候，小倩站在月台前，眼淚都快要掉下來，許菁戴著大帽子遮住臉，抱了抱，「又不是一去不回，就幾天而已……」

    「可是，我還是想你。」兩個女人抱在一起，倒是惹得周邊人群頻頻側目。

    楊子軒笑道，「還有我呢？」

    許菁見他張開雙臂，就要抱著兩人，又好氣又好笑，「沒個正形。」

    小倩倒是縮著，臉又紅了。

    列車鳴笛，開走之後，楊子軒和許菁走出車站，卻見人群中一堆保安警員在維護秩序，嘀咕一聲，今天有誰過來火車站視察嗎？

    廣陵火車站是新建的，九十年代中期，鐵路資源的爭奪和競爭是十分激烈的，這種激烈的競爭局面，一直持續到新世紀之後十年，直到高鐵出現，才轉換成高鐵的爭奪戰，普鐵和普鐵火車站才逐漸降溫。

    現在南蘇全省有火車站的城市，還是屈指可數。

    如果要排周立昌在廣陵的功績，這個火車站的建設，基本能排到第一。

    「是白東山書記，過來視察火車站的春運工作……」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解答了楊子軒心中的迷惑。

    「白東山馬不停蹄啊，這麼高調，他想樹立的一個親民而又強勢的形象嗎？」

    楊子軒搖了搖頭，詭異笑了笑。

    送許菁回家之後，楊子軒問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參加市裡的團拜會，因為還有些家屬的坐席……

    「和那群官太太湊一起，我豈不是被鬱悶死，你也別說，我最近還接到幾個官太太的電話，說要給我介紹對象，她們不敢上門來……」

    「未必就不是一個試探，也許是在試探你我的真實關係吧，可不要貿然回應，隨便敷衍她們就好……」

    「我和你現在是什麼關係呢？我其實也想試探一下……」

    饒是楊子軒臉皮厚，也忍不住老臉一紅，摸了摸鼻子，把問題丟回去給她，「你希望是什麼關係？」

    「**關係？」許菁眼神有些朦朧，偌大一個房子，突然就剩下兩人，有點**的氛圍在發酵。

    「咳咳，住在一起，不是**關係，又是什麼？」楊子軒覺得呆不住，起身拿起電話，聽電話去了。

    「虛偽的男人。」許菁在背後罵了一聲。

    楊子軒到辦公室和毛西溪展開了一次會談，主要談常委會的決定。

    「市委已經決定成立安全管理小組，你任小組組長，市安監局等相關單位也為小組成員，由你統一協調。」楊子軒夾了個根煙，毛西溪點上火。

    「這是個火山口，但是操作得好也是一次機會，我希望你能發揮到這個機構的作用……」楊子軒語重心長。

    毛西溪坐得腰杆筆直，點了點頭，「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

    「不瞞你說，我還想在這個安全小組的基礎上，整理出明年政府施政的一個重要方向，如果這個安全小組沒有起到應該有的作用，那我後面的安排也很難落到實處……」

    毛西溪雖然早就猜到楊子軒不會貿貿然的設立一個機構的，多半後面還有布局，沒想到真的被他猜對了。

    「市長能透個底嗎？」毛西溪摩肩擦拳，心痒痒的，畢竟楊子軒好幾次的動作，在省內動靜都是非常大，如果這次同樣是大動作，那對於毛西溪而言，肯定是一次大機會。

    「其實說穿了也不值一提，廣陵明年經濟肯定要再上一層樓，不可能繼續原地踏步，必然會帶來更多的流動人口，還有企業也面臨更多的安全問題，我想藉此機會，提出平安廣陵的口號，作為政府施政的核心關鍵詞之一……」

    「平安廣陵？」毛西溪頓時覺得這個口號十分接地氣，政府的施政理念十分容易被外界解讀和理解，傳達出來的政府目標也十分清晰。

    「肯定有一系列附帶的措施和要求，成立安全小組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就是出台應急預案……」楊子軒也不介意和毛西溪提前「交底」，他想通過一系列的組合拳把這個執政理念打出去。

    毛西溪以往並沒有因為只管著公安那一攤子，並沒有深入思考過「執政理念」，確切的說，不少市領導，也沒有認真思考過這些概念。

    就好像現在國內還沒接觸到「品牌塑造」這個概念那幫人，突然接觸到「品牌「這個概念，會造成多大的思想衝擊。

    現在毛西溪就是這樣，以往他很少會聽到執政理念，雖然經常接觸到，但是卻沒有人去總結，提煉，再反過來指導實踐……

    就好像人人知道蘋果自然落地這個現象，卻沒有思考過背後的內涵，只是慣性的習慣了，等到有一天聽到牛頓定律，才恍然大悟。

    現在楊子軒就像是給他打開了一扇門窗，讓他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不啻於幫他重塑了世界觀。

    「怎麼了？是不是覺得步子太快了點？「楊子軒見他一愣一愣的。

    「不是，不是，只是想到我此前很多工作其實都缺乏像你這樣的總結，梳理，純粹靠經驗，走的是經驗主義，也不會在執政層面去思考，我是不是太落後了？」毛西溪都有點自我懷疑了。

    楊子軒哈哈大笑，「其實這不是什麼新東西，新概念，國外早就有了，只是國外那一套不一定適合咱們罷了，其實你平時也有一定的執政理念，只是缺乏總結，提煉成理論性的東西，再反過來指導施政行為。

    比如你一直以來都很強調破案，除了命案必破之外，普通的刑事案件，你也抓得比較緊，但是對於治安環境，普通治安案件，就比較隨便，這樣給外人傳達的印象就是公安局是抓大案不抓小案，這就是你的執政理念，刑事案件重視，小偷小盜，你們沒那麼重視。

    這樣的執政理念，其實是有問題的，長此以往，很容易造成群眾誤解，認為公安局無能，因為全市幾百人口，能夠和刑事案件扯上關係的，至少少數，大部分人是和刑事案件沒關係。

    導致的結果是什麼呢？就是很多群眾被偷東西，被盜竊東西之後報案，都沒下文，結果就是警隊的公信力下降，在群眾中的威信不高。」

    毛西溪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對，我經常聽到類似的抱怨，但是卻有種無力感。怎麼說呢，警隊人員配置本來就比較緊張，其實就是警力不足，所以大部分警力之能夠傾斜到大案要案上面，一般小偷小盜，要調查取證下來，十分浪費時間和人力物力……」

    「這就是你沒總結提煉執政理念的結果，你談到的這個問題，十分典型。」楊子軒笑道，看著毛西溪像是「小學生」一樣，搬著板凳豎著耳朵傾聽的姿勢，有些感觸，「如果你早早有比較穩定的執政理念，成為群眾安全守護神，我相信你會防患於未然……

    現在群眾反應比較多的，就是小案件，你們不處理，我覺得可以有個解決辦法，就是做幾次專項行動和重點整治活動，一年十二月，每個月針對一個領域做一次整治，比如今年飛車搶劫比較多，花一個月突然出手整治飛車搶劫，整治摩的行業……整治一輪，投訴率報案率肯定會降低……」

    楊子軒說得喉嚨有點乾燥，和了口水，這些都是後世的「執政經驗「，管理經驗，不知道現在提前」教育「毛西溪，他能不能接受？

    但是楊子軒有時候，總是有一股氣在心中，自己能重生回來，不能總是沉浸在」鬥爭「當中，鬥爭是過程，是工具，但是一定要有目標，有目的地鬥爭……

    他的目標除了「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之外，還希望能夠用後世一些比較「先進」的管理經驗和治理經驗，影響一批人，改變一批人，改變體制的部分官僚風氣。

    「市長，聽您這麼一說，我真是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毛西溪和楊子軒談話，才知道市長「格局」視野之大，對比起來，周立昌白東山肖立興之流，真的差了好幾個檔次。

    「我是個粗人，您肯教我這些，都算是我老毛半個老師了。」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楊子軒緩緩說道，「你是警隊精英，是正規警校專業出身，你在警隊形成的那一套做事方法，經驗同樣可以移植到其他領域，我總是希望你能夠走出公安這一攤子，走向更廣闊的領域，世界很大，莫要局限。

    公安系統這一條線其實是越走越窄的，甚至到了高層，很多政法線的負責人，之前根本就沒抓過政法，但是依然能夠管理好這個政法戰線，原因何在？因為他們已經形成自己的一套做事邏輯和執政理念。」

    毛西溪細細咀嚼楊子軒這番話，越咀嚼越有道理，嘆了口氣，「真是越走越窄，像現在老肖在前面擋著，我基本就寸步難進，不像李煥，他可以在黨委各個部門輪崗，甚至到政府線，都不會有人說三道四，但是我貿貿然轉崗到黨委，肯定有人跳出來說三道四……但是我之前心裡也怕，怕自己抓不好其他系統的工作，怕自己那一套辦法在別的地方就不頂用了。

    今日聽市長您講了這個執政理念的事情，我就知道該怎麼把我以前的工作經驗和現在的安全管理工作結合起來了……」

    「打鐵還須自身硬，等你打好了這一仗，之後成功轉型了，就沒有人再敢質疑你的工作能力了。」楊子軒拍了拍他的肩膀。

    毛西溪這時候又有一種錯覺，自己雖然年長楊子軒好些歲數，但是在這個年輕人面前，倒像是被老師鼓勵的「小學生」一樣……

    「世界很大，莫要局限了。」楊子軒再次意味深長的強調了這句話。

    清早起來，按照市委辦和老乾局的統一安排，周立昌，楊子軒，白東山，武廷法，肖立興兵分五路慰問市級老領導。

    楊子軒看了一下慰問名單，市委辦直接把白老安排由他去慰問，至於那位省里的老領導柯老則有白東山去慰問……

    「市委辦沒白老安排給白東山真是可惜了，看來市里很多人還不知道白老和白東山之間的關係呢。」楊子軒本來還打算看一齣好戲的，比如白東山被白老趕出門之類的……

    「也好吧，見見白老他老人家也好。」

    市委宣傳部安排了幾個新面孔過來跟蹤採訪，楊子軒瞥了一眼，沒發現梵清麗，皺著眉頭，難道宣傳部那邊有什麼變化嗎？

    要知道，以往只要他在廣陵電視台上出鏡，宣傳部基本都會安排梵清麗組織攝製人員過來跟蹤報道的，像上次雨雪災害……

    但是這次卻沒有。

    這讓楊子軒心頭閃過一絲不安。

    楊子軒慰問了白老，抱起白老孫子，攝影記者給了一個鏡頭。

    楊子軒和白老之間的「親密關係」，在廣陵高層，不是什麼秘密，所以也不怕曝光。

    他就是要以這樣的方式告訴別人，白家他罩著……

    白老笑眯眯，楊子軒還是很會知恩圖報的，不是那些白眼狼。

    「明年，廣陵要打贏經濟上的攻堅戰，發展更上一層樓，我希望老領導，老同志一如既往的關心支持廣陵的建設與發展，齊心協力把廣陵建設到更美好。」

    在鏡頭前，楊子軒侃侃而談。

    「明年任務重，壓力大，關鍵是要事干，最近市委市政府將要的出台港口發展規劃，產業園發展規劃，我看了初稿，工作做得很紮實，讓大家看到了市委，市政府真抓實幹的決心，一定要持之以恆，真正形成新的風氣。」白老很配合的在鏡頭前，說了幾句擲地有聲的話。

    他相信只要關心廣陵政壇的人，都會在電視上，看到他這一番擲地有聲的話。

    楊子軒心裡點了點頭，白老這番話，無疑是在代表老幹部，力挺市政府。

    港口發展規劃，產業園發展規劃，還在編制當中，市委也會參與進來，當中的各種博弈，肯定會很多，白老這是提前為楊子軒打氣。

    白東山看到電視之後，卻是臉色鐵青，許久才吐出一個詞，「老不死！」

    白老這番話擺明了是說給他聽的，更重要的是，這等於告訴那些了解他和白家關係的人，白老和他白東山不對付……

    肯定就會有人去挖掘為什麼不對付了？這對他的聲譽影響將是深遠的……

    周立昌在別處看到，先是一愣，隨即笑道，」真是有意思啊，白家人不支持白家人，反倒是支持外人，看來這白東山和白老可能還有些過節，我開始還以為白東山在廣陵能夠得到白老支持，那確實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現在看來，是看高他了……一個和自己本家都處不好的白東山，看來也沒想像那麼強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