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的太陽炙熱灼人,蟬鳴隱在樹間一聲一聲喧囂聒噪。
老槐樹的葉子被曬得焉噠噠的,地面掀起的熱浪也熏得人頭腦昏沉。
在教學樓後的一條暗巷裡,陰涼昏暗。
四五個少年堵在這條暗巷,使本就狹小的地方,顯得更加擁擠逼仄,此刻他們正圍堵著一個蜷縮在牆角里的少年。
少年渾身被水澆透,濕漉漉的髮絲黏在臉上,眼圈被水刺得微紅,唇瓣卻倔犟的抿成一條直線,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他乖巧精緻的面容很蒼白,身子微微發抖。
這是當然,即使在這樣炎熱的天氣,任誰被人當頭澆上兩大桶冰水都不會好受。
更何況這個少年還很瘦弱。
裴初一睜眼就看到這樣的場景,他的一條腿正踩在牆上,雙手插兜,微微俯身,就這樣居高臨下的將這個少年圍堵在腿彎。
上一個位面的魂飛魄散的撕裂感還在,皮膚仿佛都還殘留著烈火焚燒的疼痛。
裴初頭腦有些發漲,一時間沒法理清楚腦子裡接踵而來的信息。
他放下了腿。
因為他的動作,角落裡的少年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
對方濕漉漉的眼睛讓裴初愣了愣,他皺了皺眉,隨手脫下外套給少年蓋上。
外套落在少年身上,不僅白臨愣住了,周圍的小弟們也愣住了。
他們張了張嘴想要提問,然而裴初臉上的神情卻讓他們閉了嘴。
他看上去很疲憊,眼神倦怠而深邃,就像黑夜裡深不見底的幽潭。
靜謐,卻危險。
裴初走到巷子的拐角,曲腿背靠在牆上。
原主大概是有菸癮,他摩挲著手指下意識的伸手從褲兜里摸出一包軟華。
香菸點上,煙霧裊裊,模糊了他臉上的神情。
白臨手裡拿著外套,不知道剛剛還一臉囂張惡劣的莫喧是什麼意思,但是他不敢動,只是戒備的盯著那個突然靠牆沉默的人。
周圍的小弟們同樣不解,然而礙於莫喧平時的暴戾他們也不敢妄動出聲。
氣氛驟然沉默且凝滯,裴初開始靜靜的翻起了腦海里的劇情大綱。
也許是上周目的任務太過繁瑣,這次系統給他安排的是一個相對輕鬆的校園純愛位面,所扮演的反派,是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莫喧。
原身杖著家庭優勢,在學校里為非作歹,打架鬥毆,目無校規,還亂搞男男關係。
有一次出櫃被主角受白臨撞見,引起了學校通告,因而記恨在心,對其實行校園暴力。
但每一次都被主角攻江尋發現,及時阻止。
江尋與原身是家族世交,二人從小相識,也一直看彼此不順眼,乃是一對死對頭。
在校園裡,江尋是那個人人稱讚,敬仰的校草學神。
莫喧是那個人憎狗厭,臭名昭著的惡霸,二者之間是天與地的差別。
因為白臨,兩人之間原本雖是冰點,但還算平靜的關係也終於矛盾具現。
一個要整,一個要保。
二者交鋒劇烈,但常以莫喧失敗告終。
而這過程當中,江尋與白臨的關係因莫喧的催化,有了迅速的升溫,兩人之間進入了甜甜的戀愛時期。
戀愛也伴隨著危機,失敗多次的莫喧偏激行事,將白臨害得重傷。
事情鬧大,校方叫來了莫喧與白臨的家長,發現白臨家人的血與白臨並不匹配,而白臨的血型與莫家人的血型相同,莫家人獻血時又發現,白臨的dna與莫家人相似度奇高,他本是莫家人的孩子,而莫喧的血型則與白家人一致。
莫家人調查發現乃是當年醫院,兩家人抱錯了孩子,白臨才是那個真正的莫家少爺,而莫喧竊取了白臨的人生,白臨經受了本該屬於莫暄的不幸,而莫暄卻一直在以權勢欺壓,傷害白臨。
真相大白,莫家人激動的認領了自家的孩子,優秀的白臨與一事無成,為非作歹的莫喧就像兩個極端,也更加能得到莫家人的認同與喜愛,他們都很憐惜這個忍受了那麼多苦難卻依舊美好堅強的孩子。
也許是報應,這次住院莫喧被查出了腦癌,正是白家人隔代遺傳的病史。
病房內,莫喧怔然的看著莫父莫母以及大哥對白臨展現他從未得到過的關愛,而白家父母則在與莫家人商量著這些年撫養白臨所花費的錢財,向他們索要著報酬。
他自己呆呆的站在一旁,如同一個外人。聽著醫生告知自己的病情,僅僅只剩兩年的生命。
不堪打擊的莫喧,即使面臨莫家人願意給他治療的承諾,最後還是選擇了從醫院高樓上一躍而下,以此結束自己的生命。
翻完劇情的裴初笑了笑,香菸順著喉嚨嗆進肺部,這讓他忍不住悶咳出聲。
寂靜的巷弄里響起低沉微啞的咳嗽聲,讓陷入僵局的氣氛開始漸漸緩和起來。
一個染著黃髮的小弟小心的喊了一句,「喧哥?」
「嗯。」
裴初應了一聲,漫不經心的摁滅了菸頭。
他起身將菸頭扔落,轉頭對著這一夥五顏六色,放蕩不羈的小弟們招呼道,「走了。」
周圍的小弟們一愣,他們紛紛轉頭看向仍舊縮在角落裡的白臨。
白臨渾身一僵,不知道他們接下來是否還會繼續之前的霸凌。他手裡還拿著莫喧的外套,但他不敢扔掉,更不願意披上。
裴初順著他們的視線,目光落在角落裡的少年身上,那就是主角受啊。
果然是一副純善可欺的模樣。
雖然劇情里基本每一次莫喧欺凌白臨時,江尋都會出現阻止,但總會有些意外的時候,況且裴初也不知道現在劇情發展到什麼階段,主角攻有沒有開始與反派槓上,從而對主角受實行全方面的保護。
「喧哥,白臨怎麼辦,不教訓他了嗎?」
又一小弟詢問,裴初瞥了主角受一眼,發現他的身邊還倒放著兩個鐵桶,想來是剛剛澆水的鐵桶。
牆角是一片潮濕的水跡,濕漉又泥濘,使得少年原本白淨的襯衫也染上了髒污的黑痕,衣衫雜亂,形容淒楚。
看來已經走過一波校園霸凌的劇情了,裴初覺得自己可以暫時收工,他走出小巷伸了一個懶腰,懶懶的回應小弟們,「不管他,沒心情。」
陽光下,少年的笑容散漫又恣睢,就像夏日裡的隨風舒捲的雲霞。
令人無法想像不久之前,他將兩桶冰水澆在另一個少年身上時,是何等的傲慢狂妄,隱藏在眉眼間的戾氣,又是怎樣的鋒銳刺人。
小巷裡的不良少年都跟著莫喧走了,只留下一身狼狽的白臨。雖然奇怪今天的莫喧怎麼會如此簡單的放過自己,但白臨還是忍不住鬆了一口氣,緊繃的心弦放鬆,他這才感受到身體的不適來,風吹過身體的冷意讓他打了個噴嚏。
接著下意識的用手裡的東西捂住鼻腔,等臉上的肌膚感受到乾燥柔軟的觸覺時,白臨又忍不住僵硬起來。
他手裡拿著的是莫喧的衣服,他還用這人的衣服擦了鼻涕。
白臨幾乎能想到莫喧知道這件事後,會是如何的暴怒狂躁,到時候恐怕會迎來更多的刁難,甚至是一頓狠揍。
想起莫喧打人時的兇狠白臨便忍不住的緊張懼怕,思慮再三,白臨還是決定留下衣服,等到洗乾淨再還給對方。
只希望到時候不會再引起更多的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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