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生,慢走!」穿著長袍青衫的學子們,齊齊站起來拜別先生。正是散學的時候到了。
秦嘉澤把桌上的書籍歸置整齊,收到書袋裡。伸手揉著有些暈眩的腦袋,近日來熬夜太累了,身體有些受不住了。一側臉看到旁邊的白子芳,還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哎哎,小白醒醒,真的睡著了?」秦嘉澤輕輕推推白子芳的肩膀,沒反應。秦嘉澤撓撓他的後勃頸,不信這樣還不醒。
「啊,誰啊?想找揍啊!」白子芳睡的正好,被人撓脖子吵醒,煩躁的喊起來,反手就是一拍。
秦嘉澤躲過打人的手,「別睡了,小白。你這是幹什麼呢?上課睡覺,也不怕被先生罰抄書。現在哪個人不是三更睡五更起,日熬夜熬的準備鄉試,你還有心思睡覺。」說著又拿書拍拍白子芳的後背。
白子芳支著腦袋,一臉鬱氣的看向秦嘉澤,「阿澤,你幹嘛不讓我睡,先生又不在。」說完又懶懶的趴在桌子上,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行了,行了。還做夢啊,大家都走了,散學了<="l">。再不走,你今晚打算睡在這兒啊!你最近是怎麼了,看著老是沒精神,有事情你就說出來。別憋著,沒準兒還能給你出出主意。」秦嘉澤把座位上的白子芳拽起來,替他收好書本,拖著人往外走。
後山的草坡上,白子芳不嫌髒直接坐在地上,發泄似的揪著身邊兒的野草,轉眼一大片花草就慘遭毒手。
秦嘉澤拎著兩個瓶子過來,蹲下來遞給白子芳一瓶。「別糟蹋無辜的花花草草了。喝吧!喝完說說到底出什麼事了?」
白子芳結果瓶子也不看,直接灌了一大口,「咳咳,這是酒?你哪來的酒?呵,哪來的無所謂,有的喝就成。」
「咕咚,咕咚。」白子芳一口氣喝了半瓶子,這才攥著瓶子,挪挪屁股,靠在一塊石頭上。吐出口酒氣來,眯著眼說道,「我叔叔,嗯?不對。」
白子芳一根手指指著秦嘉澤說道,「他,他是我老子。你也聽說過吧。白大戶,白老闆,姓白的。為了自個兒的前程,為了錢,原配死了沒多久,就把嫡長子過繼給自己早夭的兄弟。
轉臉兒娶了官家小姐,生了兒子,成了白大善人,名利雙收,妻賢子孝。我,我是誰?我是寄人籬下的白家子侄,人家心善好吃好喝養著的外人。呵呵!你說好笑不好笑?」
酒勁兒上頭,白子芳一張臉紅彤彤的,雙眼亮的驚人,好像將要爆發的火山。
秦嘉澤頭一回聽白子芳說起家裡事,以往之知道他在家過的不好,與家人不和。卻不知道,這其中竟有這樣的內情。古人十分看重嫡長子,就算過繼孩子也不會選長子。白子芳的父親這麼做,倒真是夠狠,夠絕,夠無恥。
白子芳還在繼續往下說,「他跟我說長大了,可以成家了。給我隨手安排個婚事,成親之後。分給我點銀子,讓我離開白家自立門戶。
呵呵。不就是想讓我滾蛋嗎?我在他跟前礙眼這麼多年,他終於看不下去了,要我給他後來的兒子騰地方了。阿澤,你說,他是不是王八蛋?」
秦嘉澤把倒在一邊兒的白子芳,扶好坐穩。嘴上接到,「是是是,他是混蛋,大混蛋。」
「嗚嗚。他對不起我娘,還好我娘死得早。要不然沒準兒被他休了,受人恥笑。可我娘早早兒的死了,外家收了姓白的的銀子,對我不管不顧,任由他把我過繼給了大伯當兒子。
娘走了這麼多年,我這當兒子的都不能以兒子的身份,好好祭拜她。我對不起他!
我一直想我以後出息了,把大把的銀票摔在他面前,讓他後悔,讓他明白前程是靠自己掙得,不用靠聯姻換。可現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幾兩重,連個舉人也考不上。我真是沒出息,沒用!」白子芳忍不住哭了起來。
秦嘉澤對此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如果是這事情放在自己身上。秦嘉澤一定想辦法膈應死那個所謂的爹,報復一把讓他活的也不痛快,搶走他看重的,讓他哭去吧。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有能力、有地位,報復回去並且不損傷自己。
可是就像小白自己說的,你沒那個能力怎麼辦?那秦嘉澤一定要用盡辦法得到自己應得的家產,然後舒舒服服的過日子,起碼要過得比渣爹好。不讓渣爹的影響自己的後半生,就算有再多的怨恨也不值得賠上自己一輩子。
可這一切對於白子芳這個十八歲的少年來說,恐怕是過不去心裡那道坎兒的<="l">。白子芳空有一腔怨恨,卻沒那個能力去報復。只能在心裡折磨自己!
秦嘉澤不知該如何勸慰這個可憐的少年,由他哭一場發泄出來,心裡也好受一點兒。秦嘉澤給哭的打嗝兒的白子芳,撫著後背順氣。
「啪!」白子芳突然不說話了,手裡的瓶子碰到石頭上發出一聲脆響。整個人也向一邊歪倒,秦嘉澤忙拉住他,掰過臉來一看,這傢伙竟然閉著眼睡著了!
秦嘉澤看著打碎的瓶子,有些無語。這才多大功夫,酒量真是差的可以。瓶子裡的酒是秦嘉澤自己釀的,勁兒稍大一點的葡萄酒,就這麼一小瓶兒,白子芳居然就醉倒了。
哎,醉了也好,好好睡一覺,平復一下精神。一醉解千愁啊!秦嘉澤把軟趴趴的人從地上拽起來,使勁兒甩到背上。喝醉的人可真沉,抓緊把人扛回去,這裡離寢室可還遠著呢!唉吆喂!
等把人扛回屋子,秦嘉澤已經累得不行了!草草收拾了一下,就把人塞到床上,蓋好被子,讓他睡去。還好這位酒品好,不撒潑耍酒瘋,也沒亂吐。要是讓先生知道了,就慘了!嗯,下次不能帶酒來書院了!
天已經黑了下來,秦嘉澤匆匆換下滿是褶子的衣服,去食買晚飯。晚飯時間已經過了,只能花銀子讓廚子開個小灶兒。
秦嘉澤吃過晚飯,把留給白子芳的飯菜放在一邊。這件寢室只住了他們兩個人,也不怕打擾別人。秦嘉澤點上蠟燭,燃上艾香,坐到桌案旁繼續熬夜奮戰。
豎排版的沒有標點的書讀起來,真是夠難受的。怪不得古人如此重視斷句,讀書先要「明句讀」。秦嘉澤一邊看,一邊做著筆記,這還是上輩子的習慣。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又是三年。三年裡秦家也有了一些變動,秦嘉澤父子倆還待在玉山書院,一個教書,一個讀書。阿爸林子君依然城裡城外倆頭跑。而雙胞胎弟弟則去被秦靖燁帶去海城,留在身邊親自教導,每逢年節才回來團聚。
英鈺也帶著弟弟英傑去了海城,開始了他的事業。而且小王爺英傑和雙胞胎兄弟結伴讀書,成了同窗和朋友。秦嘉澤和英鈺依然保持書信聯繫。
今年又是鄉試之年,秦嘉澤預備下場,雖說把握不大,但也要盡全力一搏,就算失敗攢個經驗也好。
入夏天氣漸熱,離鄉試只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秦嘉澤也拿出上輩子高考的架勢,準備這次鄉試。每日早起晚睡,挑燈夜戰,往年考題也拿來一次次的練習。
夜深人靜的時候,夏日裡蟲鳴陣陣,書院建在山上,這聲音就更多了。秦嘉澤抬手看看『手錶』,夜深也該睡了。白子芳一直睡得很熟,沒有半道醒過。秦嘉澤洗漱之後,也上床休息,明日還得早起背書。
「啊!頭有點暈。阿澤,什麼時候了?該上課了嗎?」白子芳捂著頭爬起來,屋子裡卻沒人回答。「難道睡過頭了?阿澤,怎麼也不叫醒我啊。」白子芳一拍手,匆忙從床上跳下來,慌張的穿上衣服,就準備出門。
秦嘉澤上早讀回來,一推門進來,就看到慌慌張張的白子芳,鞋子都沒套好,就準備出去。「小白,你總算睡醒了,慌什麼呢?早飯我給你帶回來了,快點洗漱一下,過來吃東西。」
「我沒遲到啊,那就好。」白子芳鬆口氣,又坐回床上。「阿澤,現在什麼時辰了?你還給我帶早飯了,我待會兒就吃,肚子真的好餓啊。等一下啊,我先洗把臉。」
「你慢點吃,不用著急,今天上午的課可以不去<="l">。王先生得了風寒,留下題目讓我們自己寫一篇策論,他好了以後再品評。」秦嘉澤對大口吃飯的白子芳說道。
白子芳吃完最後一口包子,把油紙一扔,擦擦嘴說道,「啊,是嗎?昨日我都沒聽到,還好有你在。」說完衝著秦嘉澤討好一笑。
這一笑又仿佛恢復了平日的玩世不恭的樣子。秦嘉澤踢一腳白子芳坐著的凳子,忍不住扔個白眼兒過去,說道,「裝什麼裝,不嫌累啊!頭不疼了,昨天半瓶酒,就喝倒下的人不知道是誰?」
白子芳被這麼一問,肩膀瞬間垮了下來,收起了笑容,扁著嘴小聲說道,「我昨天喝醉了,是不是什麼都說了?啊,說出來也好。就是我家那位叔叔,前陣子通知我。準備給我安排一門親事,順便打發一點兒銀子,然後把我掃地出門。我跟他大吵一架,撕破了臉皮。呵呵,事情就是這樣!」
秦嘉澤見他這副神情,想到白家真是一筆爛賬,無奈嘆氣道,「別的都不說,就說你有什麼打算?不回白家了?」
白子芳靠在椅子上,抬頭看著房頂,讓人看不清表情,輕輕說道,「我是不想回白家了,可我能去哪兒呢?舅家是不用想了,萬一被賣了,都不知道。」
秦嘉澤算是服了這個心大的人了,「我說,你這十幾年是不是就琢磨著和你爹,是叔叔鬥氣了。你是傻嗎?你叔叔最在乎的是什麼,無非是前程和銀子,你這小孩兒一樣的鬥氣,在他這商場老油子看來,不過是小孩兒玩鬧一樣,根本不放在眼裡。
你到底有沒有為以後打算過?你如果想報復,你拿什麼報復他?你有錢嗎?有權嗎?我看你不光沒錢、沒權,你還缺心眼兒。你從白家出來,身上有什麼?」
秦嘉澤一串兒問句下來,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架勢。不過也就是這種心粗恢復力強的性子,白子芳的日子才過的下去,沒長成心理陰暗的問題少年,這樣看來也還不錯。
白子芳聽了眨眨眼,一副我不傻的表情,說道,「我帶銀子出來了,這些年攢的銀子我都帶在身上。有大概七八百兩……」
秦嘉澤心道,還好這孩子沒傻得連錢都不要,捏捏眉心接著道,「七八百兩銀子,尋常百姓可以一輩子,不愁吃喝了。可這點兒銀子,在定陽城連像樣的房子都買不起?想以後過上在白家一樣的日子,那是不可能的。算了,你先說你是不是下定決心,離開白家自立門戶了。」
白子芳也不迴避,正色道,「這是遲早的事情,畢竟族譜上我是白家大房的兒子,白家二房的家產我是沒資格分的。可我一分不要,也不甘心啊!白家二房的一切原本就該是我的,雖然不稀罕他的錢,但是該得的我也不會往外推。
只是不知道我叔叔捨得給多少就是了?還有我的婚事,不能任由他拿去做交易,誰知道會安排個是個什麼人呢?我是原本想聯合舅家分一點財物出來。我現在讀書科舉吃飯,可都是要銀子的,還得有落腳的地方。我還沒想好怎麼做。」
秦嘉澤聽完覺得這傢伙心裡還是有成算的,想了想又說道,「聽你說的,你舅家也不是好相與的。你可別離了白家,被舅家黏上。你若是分出來,最好分幾個商鋪出來。就算不做生意,租出去,每年的租子也是個進項,不至於坐吃山空。」
白子芳也點點頭道,「我知道。舅家也的確是個麻煩,不靠他們也行。只靠我自己分得東西少點罷了。也好,分得多了我那嬸子和堂弟恐怕就不肯答應了。
既然已經撕破臉,我下次休沐回去就和叔叔攤開說清楚<="l">。早點從白家出來,做個了斷。以後,我和他就只是叔侄,我爹就是那個排位了……我也會把娘的靈位帶出來的!」
「你能想開就好,必要的時候,你也可以借我的名頭用一用。咳咳,我也算是有身份的人。哈哈!」秦嘉澤有意讓白子芳輕鬆一些,不介意拿伯府少爺的名頭用一下。
白家聽大伯說起過,在定陽還不算頂級的商家。當家白平躍白手起家,的確是個有野心有手段,會鑽營的,未來也許有大有可為。他的夫人好像是個知府庶女,長相也平平,否則也不會嫁到商家當繼室。當然也有白平躍的努力在其中了。
想到這兒,秦嘉澤也放下心來,只要不給家裡惹禍就行。自己的名頭也值幾個錢,該用的時候也可以用一用。
白子芳知道秦嘉澤從不以伯府少爺自居,平日裡謹言慎行,從不沾惹是非麻煩。現在竟然願意讓自己借他的身份行事,已經出乎意料的破例行為了。白子芳心裡感動萬分,卻不知說不出什麼感謝的話。
秦嘉澤回過神來,抬眼就看到,對面的人感激萬分的神情。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朋友之間,感激的話不必多說。好啦。眼下重中之重還是八月的鄉試,只有兩個多月了。拼勁全力,放手一搏,未必不能中舉。有了功名,地位自然也就有了。
你被過繼的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參加科舉了。如果你還是商籍,根本就沒資格參加科舉。真是不明白,你叔叔白平躍到底是怎麼想的,這時候想……讓你離開。」
白子芳也有些疑惑,以叔叔事事算計的性子,怎麼會突然讓自己離開白家。甚至就在科舉之前,難道他看不上舉人的身份嗎?不應該啊,想不通就不想了。阿澤說道對,鄉試必須全力一試,自己得打起精神來才行。
白子芳伸手和秦嘉澤碰碰拳,笑著說道,「阿澤,好兄弟。你說的對,我不會再渾渾噩噩了,一起努力吧。對了,還得謝謝你昨天的酒,煩勞你把我這個醉鬼背回來了。哈哈,我也沒想到我酒量這麼差,以前沒這么喝過。下次可以再試試!」
秦嘉澤收回手,聽他這麼說,瞪眼道,「就你這酒量,還說下次,可別讓我拖你回來啊!你記住昨天的酒味兒了嗎?」
白子芳仰著頭想了想,還真是不記得了,喝的太快了。「啊。阿澤,再讓我嘗嘗唄,那酒和平時喝的酒不太一樣啊!是什麼酒啊?」
秦嘉澤收拾著桌子上的書本筆記,頭也沒回的說道,「是我自己釀的葡萄酒,味道還行。這兩瓶酒勁兒比較大,是我帶來睡前喝了助眠的,最近總是睡不好。
你若是有興趣,下次回家去,我送你一罈子野山葡萄釀的,那個顏色味道都比這個好,酒勁兒也小一些,是給阿爸和弟弟們喝的。」
白子芳摸摸下巴,想了半天說道,「這個葡萄酒味道顏色都很好,拿出去賣,價格一定不錯。」
秦嘉澤聽了,一本書砸過去,「你別整天琢磨這個了,你給我好好看書。想賺銀子,我有個主意。不過鄉試之後,再告訴你,你現在就給我乖乖的準備考試就行了。你沒事了,那我就去寫王先生的策論了,你也快著點,我走了!」說完抱著手上的書,就開門出去了。
「哎哎,阿澤。你怎麼能這樣,這不是吊人胃口嗎?喂喂!跑的可真快,書啊,書……我來啦!」白子芳也晃到自己的書案前,翻出一本策論,開始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