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秋記下地址,便趕去寧海衛御所,等到了地方,才發現這兒很是破敗,四周也沒什麼人蹤,只有幾個老卒懶洋洋的倚著轅門守衛,見到有人來,眼睛也懶得看,等到葉春秋走近了,這才意識到人家是尋上門來的,便挺了腰,厲聲道:「大膽,御所重地,誰敢造次。 壹百~萬\小!說 ·」
葉春秋被這氣勢嚇著了,卻還是上前一步,定了定神:「學生葉春秋,聽聞軍中懸賞求醫,特來應診。」
應診。
兩個老丘八面面相覷,然後打量著這個少年,嗯……膽子倒是不小,雖然隔三差五,御所都要張榜求醫,不過這幾年,幾乎是沒有人敢來應診了,所以這個懸賞,也不過是走個形勢而已,誰曾料到,今兒居然還真有冤大頭來,嗯,這傢伙是個少年,難怪了,嘴上無毛,瞧來也沒什麼本事,不過嘛……蚊子大小好歹也是一塊肉……咦,為何自己會想到這個詞兒,呸呸……管他,先穩住再說。
其中一個歪挎著刀的軍漢道:「小相公稍等,我這就去通報指揮大人。」
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還生怕葉春秋跑了,便朝著隔壁的軍卒使了個眼色,似乎是暗示他好生看著,便匆匆進去。 要百~萬\小!說 w ww·
過不多時,那老卒回來,請葉春秋進軍所,說是指揮大人召見。
指揮官在大明屬於三品武官,不過其實並不值錢,全國的衛所有三百之多,也就是說這樣的三品武官就有三五百人,到了浙江,指揮就更加不值錢了,為了備倭,朝廷先設衛所,後來又不斷的增設備倭衛所,單單寧波一府,就有內地衛和備倭衛三個衛所,上頭又有巡海副使看著,再上還有總攬海事的巡海正使,正使之上,又有都司,都司之上,這還只是武官的系統,更別提地方上的官員,也幾乎是把這些丘八們當丫頭使喚的。
海寧衛指揮使錢謙確實很頭痛,這一次攻鬼公島大敗,折損的將士有數百多,現在營中傷患遍地,哀嚎陣陣的,瞧著也是難受,最可惡的是,自己的小妾居然也……
聽說有人來應診,錢謙精神一震,忙是讓人請來,等到見了葉春秋的真容,錢謙頓時失望起來,原來是個毛孩子,一個毛孩子不在家裡玩泥巴,跑來這兒添什麼亂。
卻見葉春秋作揖,道:「學生葉春秋,見過大人。一 百~萬\小!說 ·」
錢謙聽他自稱學生,頭戴著綸巾,突然意識到這個小子居然是個秀才,只是……秀才有個什麼用?他勉強道:「哦,聽說你是來應診的,你是哪個堂號?」
葉春秋彬彬有禮,這時代知書達理可是出門必備的東西,反正不管遇到什麼人,先用這一套忽悠一通,往往不會有錯的:「學生出自鄞縣同濟堂,聽聞海寧衛為保我寧波海疆,將士折損諸多,傷患無數,又聽說大人張榜募醫,這才來試一試。」
錢謙心裡失望,原來是個書呆子,不過反正來了,本著雁過拔毛的精神,他嘿嘿一笑道:「哦,葉秀擁軍之心,實在是讓人感佩,同濟堂……是在市集那一家嗎?好吧,既如此,就請葉秀才前去軍中……」
葉春秋忙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得,道:「不,不,不,既然要治傷,大人就得按著學生的規矩來。」
還有規矩,錢謙覺得新鮮,便笑呵呵道:「你來說說看。」
葉春秋道:「既然是懸賞,那麼這賞金,得先給,學生聽說,賞金是紋銀百兩是嗎?除此之外,學生保證受傷的將士能夠藥到病除,只不過嘛,軍中診視可不成,大人得把人帶去同濟堂,否則……」
錢謙臉色變了,紋銀百兩……這是老規矩,從前張榜懸賞一直都是這個數,不過歷來都是榜文張貼出去,大夫們卻不敢來,因而借著這個由頭報到都司那裡,等都司撥下銀錢,卻大多收入武官們的囊中的,這小秀才,居然還真想要錢啊,瘋了。
錢謙頓時大怒,惡狠狠地道:「葉秀才,似乎不太明白海寧衛的規矩。」
葉春秋假裝一臉愕然的樣子:「規矩,卻不知是什麼規矩?」
錢謙笑的更冷,一副氣勢如虹的氣勢便自他身上散發出來,他惡聲惡氣道:「海寧衛的規矩,就是老子便是規矩,你既然應了診,就一切聽本官說了算,本官讓你看病,你就得看病,要你如何,你就要如何?」
葉春秋很鬱悶,怎麼瞧著,自己好似是進了土匪窩了,不科學啊,明明門口掛著的是海寧衛的招牌,別急,葉春秋依然淡定,又深深的朝錢謙行了個禮,溫文爾雅的道:「大人,總要講道理吧。」
錢謙身子微微前傾,帶著一種殺氣騰騰的壓迫感,厲聲道:「道理,誰和你講道理,老子這輩子,就不曉得什麼叫道理,你個臭秀才……」
葉春秋嘆了口氣,這一屆的丘八不行啊,他只好道:「大人,寧波劉知府乃是學生座師。」
「呃……」錢謙臉色有些僵硬,雖然文武殊途,知府的品級比他低到不知哪裡去了,不過話說回來,劉知府是地方官,這卻不是他好招惹的,如果得罪了劉知府,雙方鬧將起來,到了省里,省里的諸公們一般情況之下,都是不分青紅皂白先打他錢謙的板子,誰讓你是粗人呢。
葉春秋又道:「都察院寧波巡按黃御史和學生是同鄉,我家在河西,他家在河東,一河之隔,乃是世交。」
「這……」錢謙眼睛一下眯起來,上下打量葉春秋,他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這些年來,從來沒有人敢來應軍中的診,偏偏今兒一個酸秀才跑來,本來還以為這個傢伙是腦子進了水,現在細細思來,細思恐極啊,這你娘的,人家沒有一丁點背景真敢來捋虎鬚嗎?
如此一想,錢謙便覺得事情沒有這樣簡單了,其實現在營中傷患太多,折損的太厲害,這一次剿賊大敗,當然按著老規矩,當然是要報一個大捷的,可是既然報了大捷,若是將士折損太多,難免說不過去,所以這些傷患若是再不趕緊救治,真要出個好歹來,他日子也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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