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書肯定是想要弄死郤氏滿門的。
只不過,他希望的是又一次的趙氏滅門重演。
也就是,國君走完該走的程序,一切符合貴族的流程。
直白說就是,國內絕大多數貴族都想看到郤氏完蛋,大家一起逼郤氏干出什麼糊塗事,又或是合夥偵破一些郤氏有罪的證據,再一塊動手。
如果觀察欒書怎麼逼迫郤氏,會發現他就是一步一步地在放縱,再又一步一步進行進逼。
以往,所有人都以為是郤克對欒書的恩情,導致欒書總會看顧郤氏,才會讓郤錡變得那麼的驕縱以及囂張跋扈。
或許一開始真的是欒書顧念郤克的恩情關係?
後來則是慢慢開始變質了。
欒書一直跟國君搬弄郤氏的事情,是一種布局,也是對郤錡的警告。
沒事別老來盯著老夫屁股下的位置。
老夫是被郤克火箭式的提拔上來沒錯,不代表就要複製在你身上。
想像老夫一樣當竄天猴?
沒門!
越演變到越後來,實際上事情就完全開始變味了。
對立一開始,註定停不下來。
欒書很清楚自己幾歲了,說什麼都不願意給欒黶留下後患的!
一切的布局,自然是有為國家考慮在內,更多的是為了欒氏的未來。
他也清楚不可能將欒黶一下子弄到中軍將的位置,才會栽培中行偃。
本來吧?
這件事情完全可以花個十來年……
老夫怎麼也能活到八十歲往上吧?
十年之內將中行偃培養起來。
中行偃好意思不看顧欒黶幾年嗎?
到那時,老夫做了該做的事情,撒手人寰也管不了太多了。
出錯就錯在國君這邊啊!
欒書是真的沒有想到國君會那麼利索,又是不計後果。
所以,國君沒有跟欒書商量直接派寵臣去殺郤氏一叔二侄,一下子就把欒書給搞懵逼了。
更重要的是,胥童真的想殺欒書和中行偃啊!
要是智罃和士匄來得再慢一些。
又或者沒有陰氏的甲士及時殺進來,欒書和中行偃的小命,真的就交代在胥童手裡了!
「開門!」欒書死盯著城頭上的程滑。
城頭上的人不少。
大多數是宮城士兵。
一些則是公族的那些貴族。
他們看上去無比的緊張。
一切只因為宮城外的武裝部隊已經完成整隊,一副好像隨時要展開攻擊的架勢。
「我乃元戎,有無論何時何地面見國君之權益!」欒書還是了解程滑這個人的,又喊:「無罪擅殺大臣,實非為君之道;諸位為臣,何時步之後塵!」
程滑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只是沒想到事情會那麼大。
現在能夠確認的就是中軍佐郤錡和下軍佐郤犨死在長魚矯的手中,郤氏的很多族人也死在長魚矯與清沸魋的攻擊之中。
至於新軍將郤至是個什麼情況,暫時很多人並不清楚。
欒書被太多的事情攪在一塊,內心恐懼和憤怒國君的所作所為……,主要是沒跟他商量就動手,還有囚禁他和中行偃,一時間疏漏了不少該注意的事項。
他稍微回過神來之後,第一時間派出家臣回去封地,不計代價攻打郤氏。
是不是應該尋找郤至?
肯定是要找的。
並且是盡最大的努力去找。
有沒有主事人的郤氏,攻打起來的難度絕對不一樣。
同時,欒書也跟中行偃溝通完畢。
荀氏和中行氏也會立即攻打郤氏。
現在,欒書需要將國君控制在手中,能將今天的事情彌補起來最好,國中貴族一塊圍攻郤氏;不能彌補的話,肯定是將國君丟出去,再找其它的法子,造成圍攻郤氏的既定事實。
攻打郤氏根本急不來。
需要命令傳達到各處,得到命令的部隊才能展開攻擊。
控制住國君才是欒書的當務之急。
「下軍將。」欒書見城門就是不開,走到智罃邊上,低聲問道:「上軍將可有告知?」
智罃的臉色很臭,無聲地點頭。
欒書說道:「如此,為晉國計,請上軍將如是行事。」
事情都這樣了。
郤氏不能留啦。
大傢伙為了晉國,還是同心協力將郤氏幹掉吧!
欒書又說:「『隨』可交予陰武;『溫』便由上軍將主持。」
智罃一個愣神。
「隨」地就在「呂」地邊上。
「溫」地則是在周王室邊上,另外智氏與之接壤。
這是在分蛋糕咯?
欒書沒等智罃有什麼回應,走向了士匄。
他與士匄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只見士匄頻頻點頭,一副很有興趣,並且明顯滿意的模樣。
欒書在韓厥這裡碰上了釘子。
「事已至此,郤氏不亡,晉國必衰,上軍佐不顧國家?」欒書沒有因為韓厥的態度而有什麼不高興,一副完全就是為國家思量的樣子。
韓厥不悅地說:「君上無罪擅殺大臣已是過錯,元帥此舉必將遺臭萬年,韓氏不願助長其虐。」
一句話而已。
欒書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身軀也踉踉蹌蹌地顛了一下,差點摔在地上。
遺臭萬年啊?
要是按照欒書的計劃,怎麼可能會遺臭萬年!
很可能將郤氏給辦得妥妥噹噹之後,得到國中貴族的愛戴,青史上也將留下忠心為國的美名。
「國君所為,與老夫何干!」欒書對著韓厥一甩袖,大有韓厥不答應下來,要等著欒氏帶頭,順帶讓韓氏也成為歷史的狠勁嘴臉。
韓厥不屑地哼了一聲,很乾脆地轉身就走,卻是走到呂武的邊上,停下來盯著一臉蒼白的欒書,就是那麼安靜又冷冷地看著。
你,過來啊!
信不信,俺讓邊上的天下第一手撕了你。
欒書還真就不敢過去。
他連續兩次下令都被呂武拒絕,不跟呂武待在一塊,有的是辦法玩陰招,面對面還是惜命一些為妙。
另外,他很清楚現在不適合動呂武。
一切只因為陰氏現在是「首義」,晉國的貴族哪怕不感恩戴德,對付那是不能對付的。
呂武看到韓厥突然湊過來有點意外。
他再看到韓厥與欒書對視,腦海中補了一個「閃電火花」的特效,知道這兩人是徹底卯上了。
「溫季何在?」韓厥開口問了一句。
這個時候,呂武就要考慮該不該回答了。
他其實真沒有一定要救下郤氏某個人的必要,只是不想看到欒氏一家獨大而已。
郤氏的一叔二侄有一人活著。
欒書想解決郤氏就沒有那麼簡單。
這裡也側面證明呂武知道除非沒發動,要不然郤氏哪怕沒有滅亡,肯定也是要被打殘的。
他正思考著,韓厥又開口了。
「若在你處,可令欒書尋之。」韓厥聲音很低,超過一個身位就聽不到的那種。
臥槽!(一種體位)
這是要整死郤至啊!??
呂武一臉詫異地說:「武並不知溫子身在何處。」
韓厥說道:「勿要玩火。」
呂武當然還是矢口否認。
韓厥正要說點什麼,宮門卻是打開了!!!
大門在很大的「咿呀」作響中開啟。
欒糾領頭走了出來。
看到欒糾,外面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愣住。
這位欒書的兒子,他是國君的御戎來著。
之前,大傢伙好像都把這件事情忘記了。
既然欒糾是國君的御戎,人在宮城裡面,好像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吧?
再來,欒糾再怎麼都是欒書的兒子,有一批護衛,再加上結交了不少朋友,很是理所當然的咯。
欒書看到宮門被打開,沒理會城頭上一直警告的程滑,對著眾人喊道:「諸位,隨我入內!」
夭壽!
這已經不是逼宮。
是要清君側……
或者,是乾脆擺明陣仗,要對付國君了???
欒書有那麼點龍行虎步地向前,一點都不擔心宮城士兵敢對他怎麼樣。
作為忠實追隨者的中行偃當然是立刻跟上去。
欒書和中行偃一動,欒氏和中行氏的士兵肯定要跟著動。
再來就是士匄,以及范氏的士兵。
他們的一些附屬家族,又或是交好的家族,可能也有傻乎乎跟上去的家族,開始在進城。
韓厥沒阻止,卻也沒有動彈一步。
呂武就站在韓厥身側,本來就沒想進宮城,有韓厥在旁邊就更不會進了。
「事已至此,如之奈何?」智罃走了過來。
韓厥看一眼智罃,又看了呂武一眼,不發一語地走向自己的戰車,招呼著自家人,離開了現場。
真忠臣,怎麼能就這麼走了?
要麼阻止欒書等人進去。
不然就該跟進去好保護國君呀!
關鍵是韓厥真的就那麼走了。
智罃沒壓低聲音,說道:「不可庇護溫季。」
呂武光棍地點頭。
智罃又說:「『隨』是個好地方。」
是嗎?
好像還真的是個好地方。
智罃低嘆了一聲,又說:「『溫』亦然。」
呂武懂了。
欒書要用「隨」地換陰氏參與對郤氏動手,又用「溫」地交換智氏參與對郤氏的進攻。
智罃問道:「我聞你與公子周友善?」
這個好像誰都知道吧?
智罃好像也沒想呂武回答,接著往下說道:「欒書必不留今上,我欲遣人迎歸公子周,需你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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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武的眼瞳控制不住收縮了一下,說道:「需武調遣甲士通往?」
媽耶!?
老呂家早早有隊伍去公子周那邊的事,鬧得人盡皆知啦?
要是這樣的話,有後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