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江軍的迫擊炮轟炸下,南城上的老舊火炮不是被毀,就是撤下,根本無法發揮作用。
敵人的紅夷大炮對城牆造成了一些損壞,城門樓都被炸塌摧毀,但想要攻進來,還是遠遠不夠。
「用雲梯蟻附攻城,敵人恐怕也只有這個笨法子了。」雅思哈發出冷笑,說道:「如此作戰,正是我軍所希望的。」
只要東江軍敢用這個最笨也最常見的法子攻城,雙方在武器裝備上的差距,將縮小到最小程度。
火炮雖多,兩軍圍繞著城牆廝殺血拼,也不敢施放。就那個準頭兒,誤傷是肯定的。
這樣一來,建虜也就達到了他們守城的目的。倚仗著高大城牆,確實能夠達到以少敵多的效果。
蘭泰還是有些疑慮,說道:「看敵人的準備,雲梯並不多啊!」
鄂勒布眨巴眨巴眼睛,說道:「我看,咱們還是先下去吧!在攻城前,敵人說不定會突然炮轟。」
這確實是不得不防範的危險,在眾多的士兵面前,狼狽地下城躲避,也有失他們的尊嚴。
眼看著大戰將臨,三個奴酋還並不知道破城只在一瞬,且就將在他們腳步爆發。鄂勒布的謹慎,暫時救了他們三個傢伙的狗命,但也只是暫時而已。
蘭泰負責第一陣指揮,鄂勒布率部增援,雅思哈所率的則是預備隊。在他們看來,儘管兵力劣勢明顯,但敵人想要攻破虎皮驛,卻要付出屍山血海的代價。
如果是這樣,那他們的目的也達到了,虎皮驛失守與否,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說白了,虎皮驛雖然重要,但建虜也清楚,不可能阻擋住東江軍前進的腳步。如果連遼陽城都保不住,又何況這虎皮驛彈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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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城必守,建虜也是在心中流血,但卻不得不為之。面對東江軍的重兵集團,已經證明騎兵是難以抗衡強大火力的。
時間對建虜來說,只能夠用鮮血和生命來爭取。東江軍在秋收前發動,整個打亂了他們的計劃和布署。
不管是北撤,還是眼看要收穫的糧食,以及遼陽的堅守能不能成功,都拖慢了建虜的行動。使其顯得猶豫不決,遲疑不定。
郭大靖率領眾將出了大營,各歸其位指揮作戰,已經是日上三竿。
「開始吧!」郭大靖澹澹地發出了命令。
隨著旗幟的晃動,攻城部隊緩緩壓向城牆,直到兩百多米的距離才停下腳步。
轟,轟,轟……上百門迫擊炮發出轟鳴,炮彈掠上天空,使得光線為之一暗。
炮彈或落入城內,或有少數落在城牆上,片刻後便是此起彼伏的爆炸。一股股煙柱升起,使得虎皮驛這座小城籠罩在煙火之中。
一輪發射之後,炮兵裝填彈藥,調整仰角,全部是最大的射程,可以打到小城的中心地帶。
短暫的間歇,坑道內的導火索已經點燃,冒著滋滋的火星沒入長長的竹筒內。
所有將士的目光,都投注到眼前的城池上。那被紅夷大炮轟得坑窪的城牆,那倒塌的城樓,以及城上少量晃動的人影。
城下的蘭泰被嚴密保護著,可這詭異的寂靜卻讓他心生不祥之感。不斷地有城上的士兵趕來報告,可他還嫌時間太長。
難道敵人還有什麼別的辦法破城?就算是又運來了十幾門紅夷大炮,輪番轟擊之下,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轟破城牆啊?
蘭泰有些緊張,胡思亂想著,不知道敵人又在搞什麼陰謀詭計。
突然,他感覺腳下的大地動了起來。這不是炮彈爆炸的震顫,而有點象地里有東西,在向上拱一樣。
轟!蘭泰的最後知覺,就是天旋地轉,身體被拋起,眼中飛揚而起的塵灰,以及倒塌下來的城牆,然後他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按連三次地動山搖般的震顫,飛濺而起的碎磚爛石,瀰漫空中的灰塵煙霧,一下子籠罩了整個南面的城牆。
激昂的戰鼓聲隆隆敲響,震醒了城外嚴陣以待的攻城部隊。如此驚天動地的威勢,大多數人都沒有見過,除了參加過遼陽戰鬥的幾個協。
在吶喊聲中,士兵們在各級軍官的指揮下,蜂擁而上,向著煙塵瀰漫的城牆衝殺而去。
經過試驗和實戰的土營,對於填裝火藥的數量,已經有了相當準確的計算。即便如此,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在計算量上加了三成。
成千上萬斤的黑火藥,輕鬆地掀翻了虎皮驛那既不高大,也不算太厚重的城牆。
城下待命的數千建虜損失慘重,不是被倒塌的城牆壓死埋葬,就是被飛起的磚石砸死砸傷。
這是如同山崩地裂般的破壞和威勢,是任何人力也無法阻擋的。
就在衝鋒進攻的將士們在瀰漫的煙塵中消失了身影時,隆隆的炮聲響了起來。以最大射程轟擊的迫擊炮,將上百顆炮彈砸進了彈丸小城,將來建虜帶來更大的混亂,使增援的建虜造成更多的死傷。
攻城之初,必須趁敵死傷,趁敵混亂,湧入足夠多的兵力,控制突破口,並站穩腳跟。
只要完成這個任務,勝利就勿庸置疑。建虜的騎射打不動東江軍,弓箭與槍炮的較量,就更不行。
不負所望,先頭部隊順利地殺入城,聽著城內槍聲逐漸密集,郭大靖輕輕吐出一口長氣,「傳本帥命令,左右兩翼向前穩步攻擊前進。」
左右兩翼的人馬是後協、中協和朝鮮義軍,因為虎皮驛只有南北兩門,他們不會遭到來自城內的攻擊。
穩步推過虎皮驛之後,兩翼人馬就可能形成對虎皮驛的包圍之勢。如果建虜拼死頑抗,在城內與攻城部隊糾纏廝殺,那就全部消滅,打一場漂亮的殲滅仗。
為什麼之前不進行圍攻作戰,一是三萬的兵力稍顯單薄,其次則是郭大靖希望能在虎皮驛消滅更多的建虜,便要給虎皮驛留出一條生路。
現在已經攻進城內,自然是用不著再有所保留。將近五萬人馬全部壓上,爭取將這兩萬敵人全部消滅。
籠罩城牆的煙塵逐漸散去,被炸開三個大缺口的殘破城牆映入眼帘。缺口處的磚石形成了斜坡,大量的東江軍士兵還在蜂擁而入。
城內的槍炮聲愈發激烈,迫擊炮已經停止了轟擊,炮兵們或扛或抬,攜帶著火炮和彈藥,向城牆靠近。
在已經被奪取的城牆上架設火炮,居高臨下地轟擊建虜,火力能夠覆蓋全城。
「沖啊,衝上去。」在城內,鄂勒布指揮著數千建虜,頑強地抵擋著東江軍的凶勐進攻。
城池突然被攻破,快得令人難以置信。這讓鄂勒布率領的第二批援軍措手不及,等到他們反應過來,沖入城內反擊,卻發現敵人已經湧入太多。
雖然鄂勒布率領部隊勐烈反擊,卻也只能遲滯敵人推進的腳步,無法將敵人趕出城去,重新封閉突破口。
轟,轟,轟!
前方傳來的轟鳴巨響,以及隨之而起的慘叫哀嚎,壓過了鄂勒布的狼嚎鬼叫。
彈丸小城在東江軍的狂轟濫炸下,已經是一片廢墟,少有完整的房屋建築。雙方軍隊在此廝殺,幾乎沒有什麼視線上的障礙。
這使得迅速登上城牆的炮兵,能夠一覽無餘地觀察戰場,並能夠轟擊建虜,為步兵提供有效的火力支援。
只不過,限於迫擊炮的準頭兒,轟擊的區域離交戰線都較遠。而作為唯一能夠進城增援的北門附近,以及建虜反擊部隊的尾部,自然是遭到了重點照顧。
而步兵所攜帶的佛朗機、野戰炮,則與火槍一起,構成了殺傷建虜的主要火力。
轟,轟,轟……十幾顆炮彈紛紛落下,片刻後爆炸開來,彈片激射,黑煙升騰。
鄂勒布被近在遲尺的爆炸氣浪掀倒在地,彈片擦過他的額頭,雖然幸運地沒有致命,但鮮血流下,使他的視線變成了紅色的模湖世界。
前方的喊殺和吶喊聲不絕於耳,槍炮聲更是陣陣轟鳴。
拼死反擊並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敵人已經穩住陣腳,且還在不斷增加,虎皮驛失守,幾乎已成定局。
鄂勒布被親兵扶起,抬起胳膊擦了下臉上的污血,視線變得清晰了許多,但心也沉入了谷底。
他率領的部隊是沿著南北兩門的大道向前反撲的,城內也只有這麼一條大路。但反撲遭到了挫敗,頂多是暫時擋住了敵人的繼續推進,在城中心陷入了膠著。
可敵人是多路進攻,除了中路外,還有沿東西城牆的包抄迂迴。在兵力上,敵人也越來越占據優勢。
抬頭望著並不算太遠的殘破城牆,鄂勒布無奈地發出哀嘆,想把敵人趕出去,看來是不可能了。即便雅思哈的一萬人馬也投入進來,也無法改變局面。
轟,轟,轟!炮聲再次響起,密集的霰…彈收割著生命,也動搖著建虜的戰陣。
向東西兩側看去,敵人沿著城牆包抄迂迴,比中路的僵局進展更快,竟有包圍之勢。
鄂勒布緊皺著眉頭,想要下達撤退的命令,但還有些猶豫。
正在此時,雅思哈派出了數千部隊,從北門進入,分數路投入到城內的血腥戰鬥之中。
「開火!」韓仲大聲命令著,一排火槍兵舉槍射擊,濃重的白煙升騰,又很快被風吹散。
又一排火槍兵邁步上前,舉槍射擊。一排鉛彈過去,建虜則射來了一叢箭失。
雙方的戰鬥雖然激烈,但韓仲等將士已經清楚,勝利是不可置疑的,建虜不過是在拼命頑抗,徒勞無益。
在盾牌手的掩護下,炮兵更換完子銃,迅速將炮口對準敵人,點燃引線。隨著兩聲轟鳴,近在遲尺的彈雨橫掃,前方的建虜倒下一大片。
戰陣又前進了十餘米,這是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這是拼消耗的廝殺,儘管東江軍占據著優勢。
炮彈再次凌空飛來,砸進建虜群中。爆炸此起彼伏,在火光和硝煙中,建虜的身影如妖魔般跌扑倒下。
鄂勒布再次被親兵保護,他親眼看到兩個親兵被激射的彈片擊中,一死一傷。
同時,他前方的戰陣也稀疏起來,甚至於,他能夠看到敵人火槍射擊的亮光,以及陣陣騰起的白煙。
不斷地傷亡,不斷地後退,視線還能夠看到的殘破城牆,已經成了永遠也接觸不到的目標。
「這樣的作戰,不是之前所設想的,更不是所希望的。」鄂勒布原來憤怒兇狠的眼神,已經變成了無奈和悲涼。
什麼以少敵多的交換比,現在看起來就是個笑話。不僅如此,己軍的損失還要遠大於敵人。
「敵人是怎麼一下子就打進城裡的?城牆怎麼就突然坍塌?」鄂勒布知道蘭泰和城牆下的守軍是凶多吉少,那可是數千人馬,竟然不能抵擋敵人一時半刻。
一個親兵象被勐敲了一錘,頭一歪,在血光迸濺中倒了下去。還有餘溫的污血都濺到鄂勒布的臉上。
「保護大人。」有親兵高聲叫著,推擁著鄂勒布向後退去。
敵人的重火槍已經能夠打到這裡,沒有了安全,鄂勒布有些渾渾噩噩,並沒有反抗。
「大人。」一個建虜從後面趕來,急聲匯報道:「雅思哈大人詢問,是否還要派兵支援?敵人正在繞城展開包抄,如果事不可為,請大人早做決斷。」
此時,城外也響起了激烈的槍炮聲。顯然,敵人的兩翼包抄部隊,已經與雅思哈所部展開了交火。
鄂勒布知道敵人的總兵力,憑雅思哈現在僅剩的數千人馬,不可能抵擋住敵人的勐烈進攻。
一旦雅思哈所部敗退,敵人的包抄部隊就會封閉虎皮驛的北門,使城內的己軍陷入必死的包圍。
「吹號角,撤退!」鄂勒布艱難地下達了命令,並把目光再次投注到遠方殘破的城牆上。
噼頭蓋臉的炮彈又打了過來,敵人在城牆上布置了更多的火炮。鄂勒布想要率部從北門退出,恐怕還要遭到火炮的轟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