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思哈不得不派出自己的全部人馬,分頭阻擊敵人,使其不能在北門合攏,徹底包圍城內的友軍。
他知道,敗局已定。敵人不是沒有包圍虎皮驛的實力,而是故意只攻一面,使己軍能夠增援虎皮驛。
顯然,敵人的目的達到了。本來他這萬餘人馬如果快速撤出,是能夠保留大半的。
可現在,敵人發動了全力攻擊,他想保存有生力量,也做不到了。除非放棄城內的友軍,狼狽逃跑。
嗚咽的號角聲,令雅思哈稍微振作了一些。那是撤退的信號,只要城內友軍撤出,他也就不必率軍與敵人硬拼死戰了。
接連的爆炸在身前身後轟鳴,鄂勒布率領部隊撤退變得甚是艱難。敵人死死地咬住追殺,不斷地用槍炮打擊,使得退卻的路上倒滿了己軍士兵的屍體。
城牆在瞬間被攻破,是對守軍心理的最大打擊;撤退命令一下,更使得兵無戰意,只想著快點出城逃命。掜
城牆上,城內,東江軍奮勇前進,緊追著建虜,使建虜不斷地付出血的代價,愈發顯得狼狽不堪。
劈頭蓋臉的一頓炮轟,幾乎全集中於北門的狹窄區域內。退到此處的密集建虜遭到了沉重的殺傷,倒斃於地的屍體更成為了撤退的障礙。
鄂勒布在親兵的保護下,深一腳淺一腳,在煙塵瀰漫中終於逃出了城門。身後又是此起彼伏的爆炸巨響,可他卻再也顧不上了。
敵人在城內沿著城牆也進行了包抄迂迴,如果再晚些,將是全軍覆沒的結局。
城外的空氣要新鮮許多,沒有嗆人的硝磺味,也沒有令人作嘔的血腥和焦糊氣。鄂勒布看到了比較明朗的天空,以及天上的太陽。
「這才多長時間!從敵人進攻,到撤退出城,還不到兩個時辰。」鄂勒布心中一片悲涼,不僅是為虎皮驛的失守,更相信遼陽城可能已經易手。
令人難以置信的破城速度,又打亂了預定的計劃。最快最快,奴酋們估計虎皮驛也能守個三兩天。掜
當然,如果算上挖掘坑道、等待援軍的兩天時間,建虜也算是完成了任務。但援軍剛剛趕到,虎皮驛便被攻破占領,這又怎麼能不出乎意料?
城外的戰鬥還在進行,東江軍兩部的包抄攻勢令建虜難以招架,只能是竭力抵抗,步步後退。
眼見城內友軍撤得差不多了,雅思哈實在是堅持不住了,也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好在建虜都有馬匹,倉惶地敗退下來,騎上戰馬,狼狽地向北逃走。
東江軍各部奮勇追殺,在北門外會合,眼見已經無法追及,才收兵回營。
城內的戰鬥基本結束,雖然煙火還未完全熄滅,但沒有多少抵抗空間的建虜已經全部被消滅。
連炸城,帶城內城外的激戰,這一仗差不多消滅了一萬三四千的建虜。可以說,基本上實現了郭大靖的設想。掜
「建虜應該能猜出遼陽城已被我軍攻破,接下來會是狼狽北竄了。」方正化走在郭大靖身旁,巡視著戰後的虎皮驛。
郭大靖點了點頭,說道:「我軍要加緊行動,不給建虜以喘息之機。奉集堡比虎皮驛還要小一些,建虜守之極難。拔掉這根釘子,我軍便可長驅直抵瀋陽。」
不管建虜是不是還寄希望於遼陽城對東江軍的牽制,郭大靖率部都要積極行動,既是繼續平遼的進程,也是為水師和飛騎團創造更好的時機。
光復遼陽城,使得東江軍沒有後顧之憂;再占虎皮驛,瀋陽的南大門已經打開。
更重要的是,
建虜所剩的兵力已經難以阻擋東江軍的前進。
郭大靖算得很清楚,虎皮驛一戰,建虜至少損失了萬餘人馬,頂多還剩下三萬左右的兵力。
建虜要想在漠北,或者是奴兒干都司的地區重新立足,需要武力保護,就至少要保留萬餘人馬。掜
也就是說,建虜現在最多還能再付出兩萬的傷亡,這是他們的底線。除非他們瘋了,不考慮以後的生存。
當然,郭大靖是希望能夠一勞永逸的。如果能使建虜遭到致命的打擊,不僅贏得了平穩的重建發展期,再要犁庭掃穴,也不需出動太多的兵力。
方正化現在對於郭大靖的敬仰和崇拜,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他說什麼,都是對的,都是能夠實現的。
是比諸葛亮還要亮的大兵法家,是超過大明歷史上所有武將的第一存在。
「建虜經此慘敗,估計會棄奉集堡於不顧,改為依託渾河,保衛瀋陽。」方正化信心十足地輕撫前胸,「再下瀋陽,平遼大業便可宣告成功。」
郭大靖不想糾正方正化,這是大眾的看法,從皇帝崇禎到平民百姓,都認為光復遼瀋,是平遼的標誌性勝利。
雖然這個看法也沒有什麼不對,可郭大靖的標準不同。東江軍的中高級將領,也明白郭帥的意思。掜
郭大靖立刻傳令,讓各部儘快統計傷亡情況,抓緊時間休整,明日便發兵進逼奉集堡。
儘管攻破虎皮驛的時間不算長,但現在就出動的話,到了奉集堡已經天黑。萬一建虜堅守,東江軍未必能夠一舉破城,還要在黑夜裡挖掘壕溝、安營立寨。
對於奉集堡的情況,郭大靖早已知曉。夯土城基,牆體外加砌大塊青磚,邊長各為五百米的正方形。
也就是說,城內能夠承載上萬人。誰知道建虜會不會繼續投入兵力,郭大靖雖然迫切,但還是謹慎從事。
時間不大,各部的傷亡統計都報了上來。斬首數量,也統計得七七八八。
正如郭大靖所猜測的,斬首近萬。而且,城外有一些被殺死的建虜被同伴用馬馱走逃跑,坍塌的城牆下還埋著不少。
對於這些數字,郭大靖知道還會有更加細緻的統計和通報。畢竟,這是要向朝廷上奏,並得到賞功銀的大事。掜
負責向崇禎皇帝直播的方正化,是最在意這些數字的。他趕緊寫了奏疏,派人再次快馬加鞭,送往旅順。
「鞍山數千,遼陽斬首三萬多,再加本溪、連山關等地的勝利,首級已經快五萬啦?!」
方正化咂舌之餘,也為皇爺發愁。窮啊,連兵員軍餉都要限制,可這賞功銀就達到了兩百多萬兩,這還沒有最後平遼呢!「
好吧,能夠一勞永逸地解決建虜,投入再大,也是一次性的。何況,三年平遼變成了一年平遼,朝廷其實還是賺的。
郭大靖卻沒有為皇帝擔心,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到了平遼的後續作戰上。
現在,他手中有編制不滿的中協、後協、右協、特戰營和朝鮮軍。除了傷亡,再加上駐守虎皮驛的部隊,他手中還有三萬多人馬。
有這樣規模的軍隊,郭大靖並不懼怕建虜,哪怕建虜可能會有與他兵力相當的人馬。掜
根據時間估算,飛騎團應該已經插入敵後,水師所載的前協,也應該出現在了渾河。
哪怕只有一支部隊出現,建虜都不得不分兵對付,不可能傾盡全力來對抗實力最強的中路敵人。
如果建虜瘋了,非要拼光耗盡,或是取他郭大靖的項上人頭。兵力相當的大仗,郭大靖也根本不懼。
要知道,東江軍的兵力越多,火力越猛。因為,各協所攜帶的各種火炮可以集中使用。
…………………
虎皮驛失守的消息,剛傳到阿濟格手中,還沒急送到瀋陽。坐鎮瀋陽的多爾袞卻接到了令他膽戰心驚,又是解脫了的情報。
撫順遭襲,數萬的東江軍騎兵,已經殺入了瀋陽以北的縱深,大肆破壞燒殺,沿途的村鎮莊稼盡皆被毀。掜
情報是倉促送來的,對於敵人到底有多少人馬,並不是很確定。但至少有一兩萬,是沒有問題的。
「馬上傳諭令,命阿濟格率全軍回返瀋陽。」
「傳令,瀋陽全城戒嚴。」
「傳諭令,所有人員做好隨時出發北遷的準備。」
多爾袞意識到危機的同時,又有幾分無奈。敵人已經插入後方,兵力還不少。瀋陽軍民全部北遷,卻還要等待阿濟格率兵回返,擔任沿途的保衛。
此時,擺在建虜面前的逃跑之路,一是從瀋陽到撫順,再從薩爾滸、界凡寨出遼東,進入老家建州。
另外一條則是從瀋陽向北,經蒲河所、汛河所、鐵嶺衛、遼海衛、昌圖,退出遼東,進入科爾沁草原。掜
多爾袞預定的北竄之路的第二條,目前北遷的部眾都集中在後世的四平、梨樹一帶。
經歷過建州一戰後,多爾袞已經意識到建州離遼東太近,並不是安全所在。而北遷不僅要躲避東江軍,還要能夠經營耕種,以養活部眾軍民。
現在,敵人已經襲擊了撫順,基本上算是斷絕了第一條北遷之路。
但第二條也不好走,誰知道敵人的動向。現在倉促北遷,沒準會在路上遇到敵人的截擊。
「啟奏汗王,奴才以為,敵人不太可能過於深入,應該是轉向薩爾滸,切斷退往建州的通路。」蘇克薩哈躬身奏道。
李永芳沉吟不語,從他對郭大靖的了解,並不贊同蘇克薩哈的分析判斷。
要知道,如果東江軍真有這樣的意圖,擊敗本溪的守軍後,就應該展開這樣的行動。掜
但敵人並沒有這麼做,而是轉向遼陽,在切斷遼陽守軍的退路後,加入到了圍攻遼陽之中。
如果說,敵人是兵力不足的話。現在再來這樣的行動,恐怕說不過去。
從東江軍的突然發動,到戰局發展,李永芳越發覺得郭大靖所圖甚遠,並不只是要奪回遼東失地那麼簡單。
多爾袞顯然也有類似的考慮,對蘇克薩哈的判斷不是那麼信服,緩緩說道:「敵人若是如此目的,襲擊撫順後怎麼不派兵駐守?「
多鐸猜測道:「是不是敵人輕裝遠襲,並不具備正面對抗的實力?他們燒殺破壞,不過是亂我軍心,迫使我軍棄瀋陽而退?」
多爾袞認為不排除這種可能,但他不能去賭,也沒有資本去賭。
按照他的本意,是早就要棄掉遼瀋,向北遷徙的。儘管不是全部,可也不象現在這般緩慢遲疑。掜
敵人的突然深入襲擊,可以說是給了他一個很好的理由。他終於能夠作出決斷,有人反對,他也能壓制下去。
只要儘快調回阿濟格所部,整個大金就是他們兄弟說了算。最大的競爭對手豪格,基本上是死定了。
不管東江軍能不能攻破遼陽,部眾全部北遷後,豪格也是死路一條。
李永芳豈能不知道多爾袞的心思,他也贊同這樣做。繼續留在遼瀋,只能是覆亡的結局。早走還能保存些實力,能在苦寒的北方立足求存。
「奴才以為,不管敵人的目的為何,幾日內便會有消息傳來。」李永芳躬身奏道:「到那裡,阿濟格貝勒率領人馬也返回瀋陽,再作決定不遲。」
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汗王英明,提前做好準備,不致耽誤時間。」
多爾袞點了點頭,說道:「便如此布置吧!你們先下去,抓緊準備。」掜
待眾人離去,多爾袞呼出一口長氣,莫名其妙地感覺到了輕鬆。左右為難、猶豫遲疑實在是令人難受,終於能夠擺脫了。
對於敵人的深入襲擊,多爾袞還是很震驚,也是很欽佩的。這才是郭大靖隱藏的殺招兒,一舉摧毀對手繼續堅持的信心,奠定了平遼的勝局。
「可惜,本汗王繼承的是頹勢的大金,不能與這樣的對手進行對等的較量。」多爾袞還是不太服氣的,他認為是皇太極的失誤,才使後金衰弱,被東江軍碾壓。
但他認為,他當機立即的北遷,將使後金能夠保存一線生機。
即便東江軍不甘心,即便郭大靖和毛文龍想犁庭掃穴,占領了整個遼東的東江鎮,想必也不會再得到明廷的大力支持。
對此,多爾袞是比較有信心的。這源於他對明廷的了解,對於大明現在的情況,他還是知道得比較清楚的。